庞玉瑛:骨子里的热爱

来源:

《宁夏文艺家》

   

刊发时间:

2021-12-30

   

作者:

刘旭卓

  名家档案:庞玉瑛,女,山西省汾西人,大学学历,社科研究员。宁夏舞蹈家协会第五届副主席,第六、第七届名誉主席,宁夏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生导师,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库专家,中国文化部“群星奖”专家库专家。 

 

庞玉瑛

  曾担任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宁夏卷》常务副主编;《中华舞蹈志·宁夏卷》主编及主要撰稿人;《西北人文资源环境基础数据库》舞蹈类撰稿;宁夏艺术科学重点课题《宁夏文化艺术多媒体信息库》课题负责人;201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宁夏舞蹈史》课题负责人。编创的儿童小舞剧《三毛要上学》获全国首届儿童剧观摩演出最高奖项—— 双优奖;少儿舞蹈《我指挥你种树》获全国首届儿童舞蹈艺术节金奖,《对花花》《我的白鸽子》《宁夏川》分别获第九届和第二届“小荷风采”金奖和银奖。     

  我一辈子热爱舞蹈,受过苦,受过累,笑过哭过,也获得了不少荣誉,但要说到记忆最深的,是年轻时因为半月板受伤,医生告诉我可能以后不能跳舞,听了这句话我特别难过,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那一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还要继续跳。”凭着热爱和坚持,我和舞蹈打了一辈子交道,从早期做舞蹈演员,中期当编导,后期做理论研究,半个多世纪以来,我经历了宁夏舞蹈的发展历程。宁夏有无数热爱舞蹈的人,代代相传,成就了今天宁夏的舞蹈事业。 

热爱舞蹈是骨子里带着的 

  说起和舞蹈结缘,我觉得这是我骨子里带着的。三四岁时,我跟随父母来到宁夏,我们家当时住在灵武。我对灵武的印象除了小和破旧,记忆最深的,就是过年期间的民间社火。八九岁时,每年春节期间的社火一开始表演,我就跟着社火队一直跑一直看。社火队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街道上全是观众,人山人海,当时的灵武县城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城墙里面,来回也就二三里地,所以县城全被社火队伍给“占领”了。那时候过年,社火成了大众唯一的娱乐活动。 

  我爱看社火,除了热闹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爱看有舞蹈和表演内容的节目。当时,有一位男扮女装的演员,给我留下很深印象,他经常扮演白蛇,扮相特别好,扮演的白蛇很美,后来他还划旱船、扭秧歌等。一个人能扮演多种角色,这件事铭刻在我脑海,以至于后来做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宁夏卷》的调查时,还特意去找过那位演员。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是个60多岁的老人了,但每年还在跳社火、演社火,只是因为年龄大 

  踩不了高跷了,所以他就演阿公阿婆一类的角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舞蹈和表演的热情丝毫未减。 

  我对舞蹈的爱,也和这位民间艺人一样,是骨子里自带的。小学时表演节目,我一直都被老师看好,上了中学,也一直是学校宣传队的骨干成员。 

《白毛女》演出照

成为宁夏歌舞团第一批学员 

  1958年,宁夏歌舞团(现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建,成立之初叫做宁夏文工团,从此,宁夏有了专业的舞蹈团体。这支队伍的起点很高,当时主要由来自北京的中央歌舞团、空政歌舞团、铁道兵文工团、全总文工团的支宁人员和原甘肃省银川地区文工队组建而成。因为水平很高,所以也就能在之后的岁月里,创作出一大批优秀作品。 

  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宁夏舞蹈事业全面复兴,也就是在此时,我成为宁夏歌舞团第一批学员。当年要拍样板戏,还有芭蕾舞剧,因为缺演员,所以团里打算从社会上招收一批有底子的学员,来了就能参加训练和演出。这些学员都是从全国各地招收的,当时我已经随父亲到了吴忠,在一家工厂上班。之前我在中学时期是学校宣传队成员,有些舞蹈基础,所以他们来厂子里招人的时候,朋友叫我去试试,结果被选上了。就这样,我成了宁夏歌舞团的第一批学员。 

  当时,团里要排练《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草原儿女》《沂蒙颂》等舞蹈,而进歌舞团时我已满18岁,属于“大龄”舞蹈演员,身体已经定型,要跳芭蕾舞,得比别人付出更多。 

  练习足尖跳舞,双脚磨破化脓是家常便饭,为了脱下和血脓粘在一起结成硬痂的袜子,只能将穿着袜子的双脚泡在热水里,待脓血硬痂变软后,再小心翼翼脱下来,趾甲往往随之一并脱落。 

  钻心的疼痛总是被对舞蹈的热爱抵消了。那时我们跳芭蕾舞的女同 

  志基本是不穿鞋的,都只穿着拖鞋,因为每个人的脚趾头都肿得像一根根胡萝卜。进了排练厅,穿上舞鞋,开始练功前,我们非得使劲跺脚,把脚跺麻木了再跳,也就不疼了。 

  只有从骨子里热爱舞蹈,才能够受得了这种苦,因此我就老说,能受得了舞蹈演员这个苦,以后什么苦都能受,这也是后来我搞舞蹈集成的时候,不再觉得苦的原因。这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1970年,我去北京学习芭蕾舞剧表演,因意外从空中摔下来导致半 

  月板受伤。医生跟我说,姑娘,你的半月板摔碎了,不能干这行了。我一听就哭了,因为这是我最钟爱的事业呀。我不信医生说的话,想着自己被派到北京学习,啥也没学会,还带着伤回去,太不划算。于是,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大夫给我开了药,我一边吃药一边忍着痛把所有东西学会了才回来。回来后,仍继续留在舞台上。 

儿童舞剧《三毛要上学》进京演出 

  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宁夏的舞蹈事业迎来了创作高峰期,这期间宁夏创作了一大批在全国有影响力的作品。 

  那段时期,人人都在认真又投入地进行思考和创作。这一时期,让我颇为自豪的是,我创作了一部儿童舞剧《三毛要上学》。创作这部舞剧的时候,我的想法很大胆,在里边加了警察、画家等好几个角色,团里审核后觉得很好。为了给舞剧配曲子,我去找一位老作曲家作曲,他一边听我介绍,一边哼着曲调,眼睛越睁越大,越来越明亮,就这样,很顺利完成了曲子的创作。 

  正式排练《三毛要上学》是在宁夏大学,晚上我坐公交车去给孩子们教,教完以后再坐着公交车回来,那时我儿子刚3岁,每天就这么来回抱着跑。到了暑假,舞蹈队全体队员都住在宁大,整天泡在排练大厅里,排练的孩子们也特别努力。现在回想起来,演三毛的那个孩子太卖力了,真的让人感动。有一个动作是警察追他,他要从一边跑出来,跑出来后,需要一个鱼跃然后收腿,接着再来一个翻滚,排练时我说你不用次次都翻,他说没事,每一次练习都一点不含糊地做完每个动作。 

  《三毛要上学》演出后取得了很大的反响,1982年,获得了全国首届儿童剧观摩演出最高奖项——双优奖。当时的一位评委老师看完后感动地流出了眼泪,演出结束后,他去后台抱着演三毛的那个孩子说:“孩子,你演得太好了。”之后又问谁是编舞,我说“是我”,他连连说道“太感谢你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哭,他说他从小就是在上海滩长大的,他就是上海滩的流浪儿,擦皮鞋呀卖香烟呀,让警察追啊,那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激动。后来,这部儿童舞剧被文化部调入北京,在中南海为中央首长及十二大代表演出,并在北京为少年儿童做汇报演出。 

总想为宁夏舞蹈再做点什么 

  1982年,我开始做《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宁夏卷》的调查整理工作,一做就是8年。这8年,我没在家度过一个春节,过年期间是民间舞蹈最热闹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乡下搞调查。8年后,《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宁夏卷》的调查研究完成,我们也深刻认识到舞蹈的生命在民间。 

  有一年,我们去西吉县的一个村子搞调研,车沿着山路走,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那条路一边是山坡,一边是悬崖,车开过去的时候,一个轮胎几乎是悬空的。快进村时,汽车没法行驶,我们就下了车,背上行李进村。更难的路还在后边,先要过一条沟,这条沟唯一的通道就是用一根像铁轨一样的钢材架起来的桥,每个人都得够一个脚侧着走,听说村里人都是拄着一根两三米的杆子才能走过去。后来,我们在村民的帮助下才过了沟。那天,村里的演出从下午6点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2点,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开,我们在这次调研中,采集到了大量民间素材。 

  《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宁夏卷》是在一步步的调查研究中完成的,之后,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又完成了《中华舞蹈志·宁夏卷》。退休后,我依然没有闲着,2017年起,我开始做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宁夏舞蹈史》,目前这个项目还在继续。我这一辈子,就围绕着宁夏的舞蹈在做事,总是感觉没有做完美,总想努力再做写什么。

(编辑:王嘉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