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中国舞蹈发展的走向（摘要）

　　刚刚在昆明结束的第十二届全国舞蹈展演有80多部舞蹈和5部舞剧作品参加展演，宁夏也有参演。

　　一、四大舞蹈赛事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舞蹈事业大发展的基础

　　首届全国舞蹈大赛是1980年由文化部和中国舞协举全国之力在大连联合举办的，这个赛事集聚了当时所有的舞蹈创作者和舞者，迎来了舞蹈事业的春天，出现了非常重要的作品，如《再见吧，妈妈》、《希望》等。6年后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在北京举行，出现了《奔腾》、《江河、小溪、大海》、《雀之灵》等，中国舞蹈出现了两次大的飞跃。但到了第三届全国舞蹈大赛，中舞协和文化部分道扬镳了，中舞协举办了自己的荷花奖。

　　中国曾经有过的全国性的四大赛事有“全国舞蹈大赛”、“中国舞蹈荷花奖”、“桃李杯舞蹈大赛”、“CCTV电视舞蹈大赛”成为中国舞蹈发展的晴雨表，是中国舞蹈发展的脉搏。第十届全国舞蹈大赛时，国家开始整顿，只保留了中国舞协的“荷花奖”，取消了CCTV电视舞蹈大奖赛，把全国舞蹈大赛和桃李杯舞蹈大赛变成了展演。曾经的四大赛事侧重不同，全国舞蹈比赛是“政府奖”,强调的是现实题材作品；荷花奖是“专家奖”评委是中国舞蹈界专家；桃李杯是“教育奖”，检验的是中国舞蹈教学水准的奖项；CCTV电视舞蹈大赛是“媒体奖”，通过荧屏传播赛事，曾经让全国人民在短时间内了解全国优秀舞蹈作品的媒介，停办了真是舞蹈界一大损失。

　　什么是现实题材？十八大和十九大强调的“现实题材”就是反映改革开放40年来火热的现实生活。现实题材并不等于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古代的作品都可以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创作，所以题材和方法不要弄混了。目前我国舞蹈的发展是靠“节”和“赛”来推进的，尽管现在赛事大大缩减了，但是我们仍然不能漠视中国的这样一种方式，它的优缺点在哪里？优点是靠大跃进式的方式，集中地展示和检阅一个地区乃至整个民族的舞蹈发展状况，缺点是展演和评比都是由评委主导的，编导想获奖就会揣摩评委的心理，久而久之不注重自己的个性，放弃自己的个性，按照比赛的路子走，导致全国的舞蹈千人一面，容易跟风，这种节、赛的方式贻害无穷，但是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国家，目前是一个“有胜于无”的状态，如果大赛都没有了，更没办法检阅舞蹈事业发展了。目前中国舞蹈都在慢慢向着好的方式发展，我也希望这种方式成为一种常态，作品追求的是艺术品格而不是跟风。第十二届全国舞蹈展演是一个全国性的总动员，并不能说全国优秀的作品都参加了，是文化部促成的一个行业的全面展示，可以看到在当下中国舞蹈发展是什么样的状态。

　　二、各舞种当下发展情况

　　1、中国古典舞：

　　第十二届全国舞蹈展演中参展的《越女凌风》、《程婴救孤》、《纸扇书生》、《水云行》，已经慢慢地找到中国古典舞自己的方向。中国古典舞是从建国后从戏曲里发展而来，后来又加入了武术的动作，当时最重要的作品是《春江花月夜》，后来古典舞走进死胡同。改革开放以后李正一、唐满成创立了身韵，让中国古典舞的舞风开始逐渐出现转变，从一种戏曲的古风迈进舞蹈的状态，《黄河》用了古典舞这样的手段，将“河”、“海燕”、“船夫”的形象展现给我们，运用了当时非常流行的肖苏华从前苏联学来时尚和新颖的交响编舞法，用非常强的音乐的肢体、情感进行编舞，但大家争论《黄河》是古典舞吗？古和典是什么意思？“古”是古代的，“典”是典范。中国古典舞要体现的是中国人的精神，表达中国人的美学品质，而有些中国古典舞专家认为《黄河》不是古典舞。直到《扇舞丹青》的出现，中国古典舞界不再争论了，认为这就是中国古典舞要追求的意蕴，它蕴涵的是中国知识分子独有的仰慕高洁的审美趣味，和中国古典舞圆、曲、倾的审美原则，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扇舞丹青》解决了中国古典舞界长期争论的焦点问题，也确立了它在中国古典舞界的存世方式：讲究品味、高骨。从中国古典舞的发展给出了一个答案，就是要朝着这个方向走，有浓浓高洁气质，完全清新的格调，让艺术本身缓缓地流淌，不谄媚讨好观众。

　　2、中国民族民间舞：

　　民族民间舞一直是中国舞蹈版图上最为丰盛的筵席，在这次展演中获得大丰收。各地、各民族的民间舞都带来无穷的舞蹈意象，具有非常强大的生命力。比如《我的牧场》、《斗》、《骑着马而过草原》、《喜鹊衔梅》、《阿嘎人》、《母亲的麦田》等，民族民间舞领域的老师在创作时都是带着“紧箍咒”，由于民族舞种的属性不能动，一动就不是这个舞种了，因此像带了镣铐一样。但是也有特别有创意的编导就能在限制中自由舞蹈。宁夏的《守在村口的娘》这次评委们给与了很高的评价和认可。中国民族民间舞在发展创新上，中央民大的池福子老师就做的非常好，她从别的少数民族舞蹈中借鉴动作，最终把它化作为朝鲜族舞蹈的语言，以我为主兼容并蓄，发展丰富了朝鲜族舞蹈，不同于目前成熟发展脉络清晰的三个地域韩国、北朝鲜和中国的朝鲜族的朝鲜舞。中国民族民间舞是自解放以来，取得特别多进步，涵盖面最广，色彩最多的舞种，这个领域也是我们看到的最精彩的一个领域。《鄂尔多斯》、《雀之灵》、《圈舞》、《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都是民族民间舞领域取得最高成就的代表作品，从业者最多，存在的问题是容易放弃自我，让自己跟别人更相似，这样就是舞蹈的末日。因此在编舞时，一定要向自己的根来学习，把根扎得实实的，这样才有可能让你的作品看上去更像你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作品，这是编导考虑的，也是观众去鉴别一个舞蹈好坏的标准。

　　3、中国当代舞：

　　这次展演中当代舞并不多，但是有些可以关注的东西。中国的当代舞经历了一个部队化的历程，像《再见吧妈妈》、《走跑跳》、《八女投江》大部分都是部队创作的。中国当代舞是什么？当代舞的基础是现实主义，是按照实物原来的形状去描摹它。当代舞是以现实主义为依托，表现当代生活，麻烦的是它还没有自己的语言界限。部队不负有舞蹈传承的责任，编创时主要表现现实生活，不拘泥古典舞、民族舞、芭蕾舞等形式。张继刚“献给俺爹娘”的晚会，是张继刚的当代舞的最高峰，用的语言全部是民族民间舞中汉族的民间舞，重要的不是表现民间舞本身，重要的是想通过舞蹈表达一个舞蹈知识分子的那种忧患意识，是中国当代舞的经典。其中《好大的风》、《俺从黄河来》、《黄土黄》、《一个扭秧歌的人》每一个舞都像一颗珍珠，串在一起像宝石项链，这台晚会我认为也是中国近代以来当代舞最高峰。怎样评判一部舞蹈作品的好坏？就两个标准：内容与形式。有非常深刻的内容，同时有表达这种内容的非常完美的形式，达成完整和谐的统一就是好作品。张继刚用他的舞蹈思考人生，思考中国人安身立命的家国情怀，中国人说“有一把黄土就饿不死人”，这种乐观的生命观，他把中国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特有情怀和生命状态呈现在舞台上，形式和内容找到了完美的契合点。比如解放初期中国正处于困难时期，在世界和平大会上中国人用《荷花舞》表达了中国出污泥而不染，热爱和平，品德品性像莲花一般高洁，告诉世界中国人热爱和平，一个舞比一万句话都管用，这就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中国妈妈》是中国舞蹈的又一高峰。都说舞蹈拙于叙事，但是《中国妈妈》的叙事性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平，是一个剖析人性到极点的作品。舞蹈一定会达到别的艺术形式所无法达到的深度，有自己的叙事方式和叙事深度，只要你找到舞蹈的长处，就可能创作出优秀的经典作品。舞蹈的审美有自己独特的东西，作为舞蹈编导就要思考找寻，多看好作品，提升自己的文化品位。目前中国当代舞是中国舞蹈的一个主流品种，也是展示当代人中国的一个很重要的舞种，随着部队歌舞团的慢慢消失，这个舞种有待于进一步强化和提升。

　　4、现代舞：

　　这次展演的《心本无尘》、《心之所念》，从两个心字，大家都能感受到现代舞是主观强调抽象的东西。中国现代舞经历了一个难得的发展过程，特别是年轻人很喜欢，认为现代舞解放思想、解放个性。中国的现代舞从吴晓邦到郭明达，后来到王玫等人以及今天的沈伟等，都取得了一定的发展。中国现代舞目前大多是一种“你学我，我学你”的状态，甚至大多被当作是一种训练体系，当成一种技术体系，实际上现代舞更重要的是观念的更新，创意上的创造。国内的现代舞还是挺让人失望的，除了王玫，整体上还是有很大的问题。我总结了中国现代舞的问题有：故作姿态、无病呻吟、孤芳自赏、自命不凡、东施效颦、艰深晦涩、拾人牙慧、莫名其妙、自以为是、煞有介事、装腔作势、虚张声势、人云亦云等，集体无意识，不知道在干嘛，这跟现代舞人的进取心、创作都有关系。但是国标舞《活着》征服了很多人，用国标舞的形式表现叙利亚难民，中国的舞蹈家用舞蹈的方式表现国际化的现实和问题，这种责任感让我佩服。

　　全国舞蹈展演还有5部舞剧作品，《天路》、《家》、《杜甫》、《人参》、《诺玛阿美》，专家的评价都不高。建国以来出现的优秀舞剧作品有《小刀会》《宝莲灯》，到后来的《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再到改革开放以后的《丝路花雨》、《红梅赞》、《大红灯笼高高挂》等。“舞剧是一切舞蹈的最高表现形式”，今天的舞剧创作百舸争流，加上国家艺术基金支持，每年都有几百部舞剧可谓舞剧大国，但尚不是舞剧强国。

　　现在我们离世界舞蹈的顶峰还非常遥远，希望全国的舞蹈家能意识到这点并能团结起来，为了一个目标去努力。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让全世界的舞蹈界对我们中国舞蹈表示尊重和信任。也期待宁夏的舞蹈事业有更好的发展。

　　■ 作者简介: 

　　江东：舞蹈学博士，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硕士、博士导师。 

      研究方向：现当代中国舞蹈发展史研究、中外舞蹈文化比较研究、非遗公约文本研究。 

　　（编辑：孟洁）